1945年2月3日,中共茂电信特派员陈华由交通员罗伟经带路,于当天下午4时左右,到达了预定地点——茂西鸭斗村。他们细心观察周围动静,准备进设在该村的交通联络站,找茂西地下党组织负责人黄达荣商量工作。
忽然间,从村边树丛中跑出了一个老头来,神态慌张,频频摇手,急促地叫喊:“你俩快走啊!杀人王杨爱周(国民党茂西联防主任)正在村里挨家逐户搜索捉人,你们不能进村,快走,快走……”陈华听到这样的呼喊,不由得愣住了。他与交通员交换了一下眼色,想向那人问个仔细,但他又已跑进树丛中去了。他凭借过去对敌斗争的经验,很快就作出了判断,肯定这个交通联络站出了事,老头是被派出来放哨的,使来往的革命同志得到警报,不致上当。于是,他立即决定,鸭斗村不能进去了,要马上离开这里。他对交通员罗伟经说:“在此久留不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你从原路回去,我向东走另一条路,各走一方,倘若遇敌盘查或被抓住,就说我们不认识。”说完,他俩分头急忙赶路,迅即离开鸭斗村。
陈华走到了顿梭圩边,夜幕已经降临。顿梭圩是区署的所在地,有反共联防队驻防,设岗放哨,盘查过往路人,尤其夜间戒备特别森严。久经考验的陈华,沉着冷静,不慌不忙,昂首阔步向敌岗哨走去。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陈华走近敌岗时,值班的哨兵队长厉声地喝问。一群乡兵扳起枪机,如临大敌。
“我是教书的,学校放假,到这里想探望与我一起教书的同事程甲球先生,商量点事。”
敌人听说是找程甲球的,其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了一大半。因为程甲球是当地的名绅,怕为难他的亲朋会招来恶果,所以谁都不作声了。
陈华见到敌人被镇住了,心里满是庆幸,提着小藤箧从敌人让开的路中走了过去。
陈华过了敌岗哨,大约又走了二三十步,一个敌兵随即追赶到陈华背后,对陈华说:“我们队长不放心,说‘八字脚’(指共产党)到处搞暴动,为了先生您的安全,特派了几位弟兄护送您到程家去。”原来这个联防队长很狡猾,他听到陈华说是来找有权势的程甲球,当面不敢为难,但他觉得陈华这么晚才到,心里产生怀疑,便派一个班长率领数名士兵尾随监视,看看陈华是不是真的要到程甲球那里去。
陈华在前往程甲球家的路上,意识到敌人已经怀疑自己,现在到了最后搏斗的关头。陈华说来探访程甲球,原想扯虎皮吓唬猫子的,不料才过了关卡敌人又跟了上来。此时陈华考虑到,自己与程甲球只是在茂名女中兼课时曾经见过面,但没有什么交往。程是国民党茂名县执委,政治上反动,而自己已被国民党作为“要犯”通报查缉了,如果今晚见到他,他会不会翻脸不认而去报案呢?他想到这里,暗地告诫自己:眼下最需要的是镇定、沉着,绝对不能露出半点破绽,要同他们斗智斗勇,方能安然无恙,化险为夷。
走了不多久,他们来到程家大门口,村里上灯了,程家大门栊闸紧紧地关着。陈华理了理头发和衣裳,走到门前去,高声呼叫:“程甲球先生在家吗?”“哦,你是谁呀?”隔着大门拢闸,见到屋里出来的是一位学生打扮的姑娘。她定神看了看,彬彬有礼地连声说:“啊!是丁老师(陈华当年化名丁宗瑛,曾在茂名女中以教一个班的国文作掩护),快请进来。”她打开大门拢闸,让陈华走了进去。那个联防队的班长急忙上前陪笑说:“先生,到程家了,恕我们失陪就是。”说罢,那几个“护送”的联防队员跟着班长没趣地往回走了。
陈华问姑娘:“你是程甲球先生的小姐吧?叫什么名字?你在哪里认识我的呀?”
“是的,程甲球是我爸,我叫程慧庄,在茂名女中读书时认识您。当时您虽然不教我的课,但我在初三毕业茶话会上见过您。”姑娘回答了陈华的问话后,继续自述家里的情况:“我爸今天回来说,共产党正在搞暴动,夜里在家不安全,大伙都到别处寄宿了,今晚只留我和我妈及长工三人守家。”姑娘十分健谈,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姑娘领着长工端来热乎乎的饭菜,陈华因为肚子饿了,毫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着。顷刻间,外面传来狗吠声,从远到近。紧接着,程家大门被“砰砰”地敲击着。此时,陈华心里一紧,但佯装若无其事,继续吃饭。姑娘听到敲门声,叫长工出去看个究竟。长工看后回来说,联防队长带了人来,说要人屋检查有无生面人寄宿。姑娘听了对长工说:“我爸不在家,不能让他们进屋来,你快去叫我妈出来。”不一会,姑娘的妈妈出来了,姑娘上前搀扶她走到大门口去。
频频的敲门声停止了,但村子里的狗仍在狺狺狂吠着。陈华侧耳细听,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听到姑娘母女坚决拒绝联防队进屋来的声音,但联防队赖着不肯走,说要请客人到区署去。这时,陈华急中生智,采取以攻为守的策略。他走到大门口朗声地说:“诸位是为我而来的吧?既然你们对我有什么怀疑,那就请进来检查检查。”陈华转身又笑着对姑娘母女说:“让他们进来检查吧。我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啊!”说罢,陈华昂然回到客厅上,把他携带的小藤箧打开,安然坐回太师椅上等候检查。姑娘见了,便对联防队说:“你们就进来检查吧。若然查不出什么又该怎么样?”联防队万没想到陈华会来这着,令到他们进退两难。老夫人趁势厉声斥骂:“你们这样无礼对待我家的客人,简直是一种污辱。”联防队本来就怕得罪程甲球,现在看到他的女儿生气,又遭到他那有点神经病的妻子的怒骂,更加害怕了。他们中有些人不敢哼声了,有些人退缩了,队长看看风头不对,便对姑娘歉意地说:“既然丁先生是你爸的同事,又是你的老师,不必检查了,免得你和你妈生气。”说罢,联防队悻悻地溜走了。
当晚,陈华留在程家住宿。翌日凌晨,陈华谢别小姑娘后,直奔红粉营联络站去。红粉营是当时起义的茂南指挥所,车振伦、钟正书、罗秋云、龙思云、李颐年等一批主要干部正集中在此,焦急地等待着茂电信特派员陈华到来指挥。
(原载茂名党史丛刊之一《茂名革命故事选集》,20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