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的声音彻夜未停,房间的灯光也隐隐穿透窗帘,国民党的哨岗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不知那哨兵是睡着了,还是以为是哪家姑娘在做女红呢!
朝霞渐渐映红了天际,我和姑姑睁着红肿的双眼,望着那面亲手制成的红旗,不禁热泪盈眶、心潮起伏;我们避过了敌人,我们及时完成了任务,不久的明天,起义的同志就会高举旗帜,走向胜利!
半个世纪前的那一幕,今天想起来仍是如此激动人心、难以忘怀。那年,日寇肆意践踏中国,国民党腐败无能、节节败退。我(游燕玉,后改名游雪)和仅年长两岁的姑姑(游咏芝,后改名关尤励)还只有十来岁,虽然出生于一个封建地主大家庭,眼看着家乡被轰炸,一股正义感和爱国热情油然而生。在阳春县立中学(我读高中部,姑姑读师范部)的歌咏队和读书会,我们大唱革命歌曲,争读进步书籍,最后背叛家庭,于同一时期分别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毕业后,姑姑留在附小任教,我则升读高中,但我们仍时刻准备着接受党的任务。
1945年初春,党组织为配合广东人民解放军(珠江纵队)挺进两阳(阳江和阳春),准备在扶民乡田寮村组织武装起义,需要一面红旗。于是派一位女同志(后来才知她名叫司徒琴)来到县城,让我俩想办法赶制出来。那时阳春反动政府正疯狂地镇压和扫荡一切人民革命力量,到处设卡筑闸、巡逻盘查,如何买到红布制成旗呢?这两件事让我俩颇费了一番思量。
当时到处一片白色恐怖,市面上仅剩两三间布匹商铺,若自己去买大幅红布,定会引起敌人的怀疑。于是.我们想到了建党对象柯明镜。她是姑姑的同学,已经培养了好几年,虽尚未入党,但思想进步,她家嫂嫂以绣"禙带芯"(背带的中间绣花部分)为生,常年在布店买红布料子,由她去买布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柯明镜勇敢地接受了任务,顺利地买回了大幅红布。
红布买回来后,我们心头还有块大石放不下:在家里制,避开家人容易,只待他们睡着,关上房门就行了;可如何避过敌人的耳目呢,隔墙有耳呵!晚上我们可以把他们的盘查口令声听得一清二楚,我们缝纫的机声会不会传出去呢?由于时间紧迫,我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把缝纫机尽量往屋里挪了挪,怀着紧张的心情干了个通宵。姑姑首先设计样式,根据组织的要求画出斧头、镰刀图案,写上"广东人民解放军两阳大队"的字样;然后一起动手把它们贴在白布上裁下来;最后由我把它们缝纫上去。至今那面旗还让我记忆犹新——鲜红的布上,左上角是图案,两边是字样。我俩捧着旗,期待着激动人心的明天!
后来起义行动不幸被敌人知晓,几位负责同志被捕牺牲,起义被迫改变计划,那面红旗未能派上用场。尽管如此,我们的信念却没丝毫动摇。不久,姑姑参了军,随部队南征北战;我则留在家乡继续搞地下工作。
4年后,胜利的红旗终于飘扬在祖国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