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阳江的涛声里,藏着一段不该被遗忘的热血记忆。在阳江司朗村70多岁的司徒高鹗指向村边紫色石碑——司朗村抗击日军战斗遗址,眼中泛起泪光——80年前,正是这片半渔半农的土地,用土枪土炮与渔网筑起的防线,写下了"司朗抗日村"的传奇。
司朗村曾是漠阳江边的明珠。这里枕水而居,半数村民撒网捕鱼,半数人耕耘稻田,更因百年眼镜经商史与往来港澳的商船,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村落。但1941年阳江"三三事变"的血色阴影,让平静的村庄嗅到了危机——日军入侵阳江城时,邻近的塘尾村87名村民惨遭屠杀。恐惧没有压垮司朗人,反而催生出抗争的勇气:他们凑钱购置轻机枪、步枪与手枪,组建护村队;在村南环村河沿岸栽满勒竹,像一道绿色的铁壁环绕村庄;三个碉堡在村出口处拔地而起,黑洞洞的枪口日夜警惕着江面,护卫村民安全。
1945年7月17日的正午,暑气蒸腾,看牛娃在堤上放牛时,忽然瞥见江面驶来一只汽船。船头站着的汉奸正指手画脚,几个日军端着步枪来回踱步——这一幕像火星点燃了炸药桶。少年飞奔回村,族长司徒俊波听罢,一把抄起枪杆:"跟他们拼了!"10多个村民紧随其后,在渡口堤围上架起武器,当汽船靠近时,枪声骤然撕裂江面。子弹在水面溅起水花,勒竹丛中射出的火舌逼得日军抬不起头,激战至傍晚,久攻不下的日军只能驾船向县城镬耳、大伞悻悻撤离,村民仅1人受轻伤。第一回合打下日军的威风。
短暂的胜利没有让司朗人陶醉松懈。司徒俊波知道,豺狼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连夜部署:妇女儿童老人乘小船撤到江对岸亲戚家,布网船、农船在石潭村待命,随时准备从河口突围;派人快马加鞭求援北律联防队;留下的青壮组成护村队,将三门土炮分别架在东西北路口,用大泥砖封死村口,只留东南面退路。渔民们扛来渔网,在村前塘基织成密网,远远望去,水面倒映着摇曳的网影,谁也看不清村里藏着多少人马。
次日清晨,日军的反扑如期而至。五六十个士兵分两路:一路从三洲渡河,沿新塱扑向村北;另一路经那洛村、大塱村,直逼村东。此时,北津联队20多名队员与新塱村、大塱村联防队员已埋伏在堤围后,敌船将靠岸便枪机枪、步枪齐发,打得日军不知所措。由于日军火力凶猛,联防队员且战且退,与村民在村边形成犄角之势。土炮轰鸣着喷出烈焰,铁链、犁头铁等物带着风声呼啸而去,日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击打懵了,一时不敢贸然前进。
战斗胶着至正午,眼看日军即将合围,为减少伤亡,阻击队伍向西撤至洲尾。日军进村后,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却始终没找到多少"战利品"——那些提前转移的村民、物资成了司朗人最后的尊严。此役,日军被击毙1人,村民司徒尚谚与3名联防队员永远倒在了血泊中,另有2名村民负伤。
硝烟散去,司朗村的故事像潮水般漫过江城。香港《大公报》的报道,让这个小村庄声名远播,那些用血肉之躯抵挡侵略的身影,化作漠阳江边的灯塔,照亮了更多人走上奋起抗争的道路。如今,环村河的勒竹早已换了新绿,美丽的乡村覆盖了曾经的碉堡和炮楼,但只要说起那段历史,司朗人的眼中依然会燃起当年的火光——那是一个村庄用勇气写下的,永不褪色的抗日壮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