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化暴动被中共广东省委称为"农民暴动中最伟大的战斗"⑴，因为阮啸仙在中共"六大"上所作的专题介绍而闻名共产国际。仁化暴动至今已过去87年，其在广东大革命历史乃至中国革命史地位一直存在争议，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仁化暴动在我党以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不断探索中发挥了其独特的作用，是我党探索中国革命道路过程中具有重要意义的一次革命实践。 
　　一、仁化暴动的地位 
　　仁化暴动在我党组织开展的一系列武装暴动中起承上启下的作用。在我党探索中国革命道路的过程中，仁化暴动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节点。从时间上来说，早在1927年4月中旬，仁化的党组织就派遣农民自卫军参加北江农民北上讨蒋行动。6月下旬，仁化党组织联合湖南汝城农民自卫军首次攻占仁化县城，救出农会职员和群众80多人后撤离。这是大革命失败后在广东发生较早的农民暴动，虽然规模不大，但由两省农民联合行动，一度占领县城，吓跑了反动县长，影响很大。 
　　"四·一二"事变后，由中国共产党主导的中国革命陷入了低谷，在强大的反动势力面前，中国共产党开始认识到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才能够与反动势力继续斗争，才有可能继续领导中国革命走向胜利。在八一南昌起义后，中国共产党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革命军队，"八七"会议确定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斗争路线，并决定开展土地革命，走上了武装反抗反动势力的道路。在探索中国革命道路的过程中，我党先后发动了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和广州起义等一系列武装斗争，主要以占领中心城市（镇）为目标，试图武装推翻反动统治，建立苏维埃政权。革命军队在攻打大城市中损失惨重，中国共产党逐步意识到，要在敌人力量强大的大城市中斗争取得革命胜利是无法实现的。而在广大的农村地区，敌人力量相对薄弱，我党在大革命时期在农村有比较好的群众基础，有利于革命力量的发展。同时当时各派军阀持兵自重，武装割据，也使革命力量能够在敌人统治边缘地带生存下来。在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部队转入井冈山地区，与当地的农民武装共同革命，开始了中国革命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 
　　广东党组织在探索中国革命道路问题上也进行了积极的努力，在大革命失败后的几个月内在全省领导发动了数十次武装暴动，虽然都失败了，但率先打响了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枪声，对于探索中国革命如何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仁化暴动是广东党组织探索中国革命道路的又一次尝试，虽然暴动最后失败了，但因其主要领导者阮啸仙在莫斯科召开的中共"六大"上的介绍而闻名共产国际，为世人所知。 
　　仁化暴动是贯彻中共中央和广东省委决策的一次武装暴动。1927年8月3日，中共中央在南昌起义后的第三天制定了《关于湘鄂粤赣四省农民秋收暴动大纲》⑵，决定在大革命时期工农运动基础较好的湘、鄂、粤、赣4省举行秋收暴动。"八七"会议总结大革命失败的经验教训，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总方针，把发动农民举行秋收暴动作为当前党的最主要任务。"八七"会议后，中共广东省委根据中央的决定精神，先后制定了《暴动的各县市工作大纲》、《我们目前的任务与政策》、《关于农民运动大纲》等文件，对广东秋收暴动进行部署。同年8月至9月间，省委先后对各地党组织发出秋收暴动的计划和大纲，要求各地立即发动武装起义。在省委的组织下，广东全省掀起了秋收暴动的高潮。东江、琼崖、北江、西江、中区和南路先后爆发了秋收暴动。从1927年8月至11月，广东共有30多个县（市）发动了秋收起义，其中有16个县一度占领了县城，海丰、陆丰等县建立了工农革命政权，形成了广东全省的工农武装起义的又一次高潮⑶。 
　　广州起义失败后，中共中央认为："广州暴动是广东总暴动的开始，是全国各地工农暴动的信号"⑷。中央还指示由朱德、陈毅领导的转移到粤北的南昌起义军余部，要"参加区域的农民暴动，扩大和深入北江的土地革命，做成北江农暴的主要副力，造成海陆丰农暴割据东江的同样的局面"⑸。 
　　为加强对北江地区武装暴动的领导，省委于1928年1月派张善铭（省委常委）、阮啸仙、赵自选等赴北江（张善铭任中共北江特委书记，赵自选任委员，阮啸仙任仁化县委书记）领导北江地区的秋收暴动。1928年1月27日，阮啸仙在仁化县董塘区主持召开了农民武装大会，宣布"没收一切地主的土地归原耕农民"，提出"杀尽豪绅地主！"，随后成立了安岗乡和第五区苏维埃政府，攻取了仁化县城，开启了仁化暴动。这次暴动，一直坚持到1928年11月12日石塘寨失守，其中石塘寨战斗从1928年3月12日始，第八独立团第四营在寨内坚持战斗，长达8个月之久。国民党调用大炮甚至飞机多次轰炸，战斗极为惨烈。仁化暴动也因此成为当时粤北农民暴动的中心，动摇了国民党反动派在粤北的统治。 
　　综上所述，仁化暴动以武装革命坚决回击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大屠杀，在北江地区掀起了武装暴动高潮，在武装斗争、武装割据、革命政权建设、土地革命、动员组织农民等方面进行了勇敢实践，为广东党组织探索中国革命道路作出了贡献。朱德在总结这段历史时曾说："大败之后重新整理队伍，恢复元气，转变方向，深入农村，得到了群众的拥护，才得以发展".⑹ 
　　二、仁化暴动与湘南暴动的关系 
　　仁化暴动与湘南暴动是发生在粤北、湘南的两次暴动，这两次暴动在地域、时间、性质以及暴动的主力存在很多共同点，因此，近年来，有研究人员将这两次暴动相提并论，把两者结合起来研究，这是很有意义的。 
　　1、两次暴动的牵头者相同 
　　仁化暴动与湘南暴动的牵头者都是朱德、陈毅领导的南昌起义部分队伍。粤北、湘南是大革命时期农民运动蓬勃发展的地区。大革命失败后，粤北、湘南地区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在白色恐怖下仍继续坚持斗争，开展武装暴动的群众基础较好。1927年11月26日，朱德、陈毅主持在汝城召开会议，参加会议的有粤北、湘南各县党组织的负责人。会议决定发动粤北、湘南暴动（又称湘南起义、年关暴动）。粤北暴动首先在仁化爆发。 
　　从仁化暴动的主力军来说，朱德、陈毅发挥了重要作用。朱德、陈毅部队先后两次到达仁化，协助当地农运骨干打土豪，斗地主，处决了20多名土豪劣绅，联合农军再次攻人仁化县城，把仁化农民自卫军改编为工农革命军独立第四团，并留下一批枪支弹药，提高其战斗力。2月，根据上级要求，阮啸仙将工农革命军独立第四团改编为广东工农革命军北路第八独立团，下设三个营，团、营长都换了新人，由朱德部队留下来的8名干部加强军事领导⑺。 
　　朱德、陈毅部队的这些行动，对仁化暴动的影响很大。1928年1月22日，朱德、陈毅部队从仁化进入湘南发动暴动，湘南暴动以智取宜章县城为开篇，拉开了湘南暴动的序幕。朱德、陈毅将部队整编为工农革命军1师，并在广东坪石一带消灭了前来镇压起义的国民党军许克祥师。此后资兴、永兴、未阳等县农民攻入县城，建立了苏维埃政府，起义烈火燃遍了整个湘南。 
　　从仁化暴动和湘南暴动的牵头者来看，都是朱德、陈毅率领的南昌起义部分队伍。朱德、陈毅部队从南昌起义失败后从江西辗转至湖南，至广东，再由广东到湖南，沿途积极发动群众，杀土豪劣绅，协助当地党组织和农会成立革命武装。因其是正规的部队，因此整体战斗力强，守纪律，因此理所当然地成为这两次暴动的牵头者和主力。正如朱德所说："我们把队伍由韶关拖出来，先打仁化，不久转入湘南宜章，举行了湘南起义。从此，我们的军队就和湖南农民运动结合起来"⑻。 
　　朱德、陈毅部队属于流动队伍，在进入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前，一直处于流动状态，最困难的时候还寄身于国民党范石生部。因此，朱德、陈毅部队所经之处，能够有效组织开展武装斗争的地方多是群众基础较好的地区，在朱德、陈毅部队到来之前就已打下坚实的群众基础，当地党的组织战斗力较强，能够把群众组织起来。因此，在仁化暴动和湘南暴动中，革命斗争以当地党组织为主，朱德、陈毅部队则发挥了支持、帮助、推动的关键作用。没有朱德、陈毅部队的支持帮助和强有力的推动，刚刚经历过大革命失败的地方党组织无力组织成规模的暴动，同样，没有地方党组织的积极参与和发动，也无法动员组织广大农民参加革命。粤北的情况是如此，仁化的情况也是如此，湘南的情况也基本一样。当时中共北江特委指出（朱德、陈毅部队）"虽然走过许多地方，然而民众没有起来，走了以后，仍然是反动的地方"⑼。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朱德、陈毅部队在江西、湖南、广东之间来回游动，既疲于连续行军，又要应付来自敌人袭击和进攻，没有时间和精力动员群众，开展土地革命。因此，朱德、陈毅部队离开仁化后，仁化的革命斗争由中共并江特委和仁化县委领导，虽然坚持时间较长，但规模已大不如前。1928年4月，朱德、陈毅部队进入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后，湘南的革命斗争就转入了低潮。因此，正是有了朱德、陈毅率领的南昌起义部队与粤北、湘南党组织相互配合，才成功组织和发动了仁化暴动和湘南暴动。 
　　2、两次暴动发生的时间相同 
　　仁化暴动与湘南暴动在时间上是连贯的，从1928年1月开始起至1928年4月，先从仁化起事，革命风暴迅速向北发展，发生了湘南暴动，粤北湘南一先一后，互相呼应，高潮互现。仁化暴动以朱德、陈毅部队在1928年1月初第二次进入仁化，攻入仁化县城为标志拉开序幕，随后，朱德、陈毅部队从仁化进入湘南，于1928年1月22日智取宜章县城，开始了湘南暴动。把仁化暴动与湘南暴动两个暴动中发生的重要节点作对照就能发现，两个暴动是同时发生。两个暴动在粤北和湘南一南一北，此起彼伏，有力地打击了国民党在这个地区的统治。 
　　朱德、陈毅部队掀起仁化暴动后转入湘南，粤北的革命斗争转由广东省委委员、仁化县委书记阮啸仙领导。1月27日阮啸仙在粤北仁化董塘召开农民武装大会，第二天，成立了仁化县内第一个红色政权：安岗乡苏维埃政府，阮啸仙任主席，蔡卓文为副主席。其他各乡也先后成立了苏维埃政府，2月4日，阮啸仙将工农革命军独立第四团改编为"广东工农革命军北路第八独立团"，下设四个营。2月10日，董塘区苏维埃政府和仁化县革命委员会成立，武装暴动的准备工作就绪。2月13日，仁化县委率领独立团及赤卫队共500多人的队伍进入仁化县城，在城内颁布了《仁化县革命委员会政纲》和《暴动宣言》，号召全县农民起来暴动。 
　　1月22日，朱德、陈毅部队在湘南智取宜章县城，第二天，中共宜章县委在西门广场召开群众大会，庆祝暴动胜利。朱德宣布起事军改名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师"，朱德任师长，陈毅任党代表，王尔琢为参谋长。在坪石战役击溃许克祥后，成立了宜章县苏维埃政府。朱德、陈毅率领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由宜章北上占领郴县。随即分兵协助资兴、永兴、未阳等县农军攻占县城，并在这些县建立苏维埃政府。在此期间，安仁、茶陵等九县大部地区的农民，也纷纷举行起义，起义军占领湘南十多个县，建立革命政权，工农革命军很快发展到1万余人。1928年4月，在国民党重兵的围堵下，朱德、陈毅部队撤离湘南转入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仁化的革命斗争则顽强坚持到11月12日石塘寨失守方告失败。 
　　3、两次暴动发生的地域相连 
　　粤北与湘南山水相依，仁化县与汝城县地域相连，两个县城间直线距离仅52公里，仁化与宜章两个县城间的直线距离不到90公里。在大革命时期，我党在这里组织开展了农民运动，组织农民协会和农民自卫军。"四·一二"后，仁化党组织还派遣了农民自卫军140多人北上武汉，这支农军的大部分人还参加了南昌起义。 
　　湘南的农民运动则更早，规模更大。北伐战争时期，湖南迅速发展为全国农运的中心，北伐军进入湖南后，农民协会由秘密转入公开，到1926年11月初，湖南75个县中已有50多个县成立了由贫农为骨干的农民协会，有会员130多万。就全省来说，"以长沙为中心的湘中各县最发展，湘南各县次之"⑽。 
　　"四·一二"后事件后，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转入低潮，但粤北湘南的农运基础尚在，朱德部队在进入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前，一直都在粤北湘南间活动。朱德、陈毅部队在率领仁化农军攻人仁化县城后，接着向北进入湘南，成功智取宜章县城，接着在粤北迎击许克祥部，取得坪石大捷。然后向北挺进进入湘南，打败了驻郴州之敌，相继攻下耒阳、资兴、永兴、桂东、汝城等县城，在湘南掀起了声势浩大的革命风暴。 
　　可见，由于粤北湘南的地域相邻，又处于两省交界，地处较偏僻的广袤山区，国民党统治势力较弱，便于组织和发动群众，粤北和湘南的农民运动较容易结合在一起，共同行动。朱德、陈毅部队的活动也正得到粤北湘南两地农民群众积极响应和大力支持，才如鱼得水，不断取得胜利。在坪石大捷后，朱德在祝捷大会上说过，没有宜章和乐昌人民的支持，是不会取得这么大的胜利的。 
　　4、两次暴动发生的结果、作用相似 
　　仁化暴动和湘南暴动最终都失败了，但两个暴动为我党开展武装夺取政权革命道路的探索提供了宝贵的实践经验，两个暴动在粤北湘南广大地区掀起的革命风暴影响深远，两个暴动在建立苏维埃政权、成立工农革命武装、开展土地革命等方面进行了初步而有益的尝试，对创建"红军"提供了实践经验。 
　　（1）仁化暴动、湘南暴动为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道路理论提供了宝贵的实践经验。在大革命失败后，在残酷的斗争环境前，阮啸仙领导的广东工农革命军北路第八独立团，朱德、陈毅领导的南昌起义部队把武装斗争与农民运动结合起来，与土地革命结合起来，与建立苏维埃政权结合起来，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实行工农武装割据。这些都为毛泽东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中国革命道路的理论探索提供了粗糙而宝贵的实践经验。 
　　（2）仁化暴动、湘南暴动为我军的建立和发展作出了初步的探索。朱德在仁化、湘南领导暴动期间，大力帮助组织和发展当地农民武装和群众武装，开始了中国革命军队的初步尝试。在粤北、湘南期间，朱德、陈毅部队每攻下一个县城，即着手帮助地方县委组建地方部队。在仁化，将仁化农民自卫军改编为工农革命军独立第四团；在湘南，先后建立了宜章工农革命军第三团、郴县工农革命军独立第七师、永兴苏维埃政权赤色警卫团、资兴独立团和耒阳工农革命军独立第四师。朱德、陈毅部队在离开仁化和湘南各县城时，都留下一批骨干和枪支弹药，充实农军建设。朱德创造的将正规部队、地方武装和群众武装相结合的武装力量形式，对探索建立革命军队是很有意义的。这是在城市武装起义失败后，撤退至农村，与农民运动相结合的成功探索。 
　　（3）仁化暴动、湘南暴动互相支持，为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发展贡献了力量。仁化暴动、湘南暴动在同一地域同时发生，互相配合，互相支持，有效地牵制了国民党的武装力量。特别是朱德、陈毅于1928年4月离开湘南转入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后，仁化的革命斗争一直坚持到11月。仁化暴动牵制了大批粤军，使其无法全力参与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第一、二次"围剿"，在客观上起到了调动、牵制粤军的作用，成为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外围的一块武装斗争的根据地，第八独立团长达八个月的武装斗争成为保卫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重要副力。 
　　通过比较仁化暴动和湘南暴动，我认为，两者发生的时间、地域、暴动的牵头者及其影响和作用都存在相同或相似之处，因此，可把两个暴动统一称作"粤北湘南暴动".仁化暴动和湘南暴动至今已过去87年，仁化暴动的领导者、组织者和参与者大多牺牲较早，存留下来的史料有限。新中国成立后党史学界对仁化暴动的研究还不够充分，研究成果也不多。广东、韶关党史学界今后应加大力度，在仁化暴动的史料征集、研究和宣传教育方面多下功夫，不断取得新的研究成果。 
　　（作者系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处长） 
　　注释： 
　　⑴《纪念死难诸先烈》，载于《中国共产党仁化县地方史（1925-1949）第64页》。 
　　⑵《八七会议》第102页，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6年版。 
　　⑶《中国共产党广东地方史（第一卷）》第255页，广东人民出版社l999年8月版。 
　　⑷《广州起义》第221页，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8年版。 
　　⑸《南昌起义》第67页，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1年版。 
　　⑹《朱德选集》第126页，人民出版社1983年8月版。 
　　⑺《阮啸仙在仁化的革命活动》，载于《仁化党史研究资料选编》第365页，中共仁化县委党史研究室编。 
　　⑻《朱德选集》第125页，人民出版社1983年8月版。 
　　⑼《中共北江特委给省委报告——朱德、陈毅部队和各县的情况》，载于《仁化党史研究资料选编》（1923年1949年）第57页，中共仁化县委党史研究室编。 
　　⑽毛泽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原载《红广角》201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