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10月7日，朱德主持的保护南昌起义军南下部队的军事决策会议，在饶平县上饶镇茂芝村全德学校召开，史称"茂芝会议".这是中共历史上一次不可忽视的重要军事会议。

　　（一）

　　茂芝村位于广东省饶平县上饶镇，座落于闽粤边界，东北与福建平和、永定为邻，西北与广东大埔接壤，西南距饶城十里。通往闽西处有饶平四关之一的柏蒿关，地势险阻，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8月3日，南昌起义军按照中共中央在起义前的决定，开始撤离南昌，取道临川（抚州），宜黄，广昌，南下广东，以期恢复广东革命根据地，并占领出海口，取得国际援助，重新举行北伐，"但这时的国民军已经大部分转向反革命方面，共产党人领导的南昌起义部队力量比较弱小，不可能重新进行像北伐那样的以占领城市为中心目标的革命战争。" 起义军没有认识到，在退出南昌后，应就近到江西、湖南、湖北广大农村中去，和当时还没有完全被反革命力量镇压下去的农民运动相结合。以便逐步积蓄和扩大革命的力量，而是忙着南下广东，劳师远征，争夺城市和出海口，这样就使自己陷入不利境地。

　　起义军仓促向广东进军，没有来得及整顿，党的领导和政治工作薄弱，天气又很炎热，士兵逃跑和病倒的很多，再加上作战中的伤亡，部队沿途严重减员，在起义时就表现动摇的第十一军第十一师，在抵达江西进贤时离开了革命队伍，起义军在南下途中，同国民党部队进行多次激烈战斗，冲破堵截，打了一些胜仗，本身也伤亡很大，在9月下旬攻占广东的潮州（潮安）、汕头后，部队主力经揭阳向汤坑（今丰顺县城）西进。少数部队留守潮汕，这些部队于10月初都在优势敌人的围攻下遭到严重失败。只有第十一军第二十四师的一小部分部队，在董朗等率领下转入海丰、陆丰地区，与当地农民会合。另一部队2000多人由朱德率领，在广东大埔三河坝完成阻击、掩护起义军主力占领潮汕后主动撤出战场，步行两天两夜，于10月5日到达饶平茂芝，驻扎休整。

　　朱德率领的起义军于10月5日一早到达饶平上饶，集中于茂芝村，该部在大埔三河坝时有三千多兵力，连续三昼夜阻击战，部队损失近三分之一，到茂芝后，人困马乏，军装破损，但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均露宿于群众的屋檐下。指挥部设在全德学校。5日下午，朱德不顾长徒劳顿，接见部分县区干部，是晚在茂芝高阳楼前群众欢迎会上，勉励大家，坚信中国共产党，同心团结，将革命进行到底。

　　10月6日，从潮汕突围的起义军第二十五军第三师教导团参谋长周邦采带着沿途收容起来的两百多名士兵，辗转到茂芝跟朱德起义军会合，周帮采向朱德汇报了起义军主力在潮汕失败的真实情况。

　　起义军主力在潮汕失败的消息传开后，一时军心浮动。这时部队又与中央和前敌委员会失去联系，部队随时有被围歼，或自行散伙的危险。

　　（二）

　　10月6日晚，在这万分严峻的处境面前，为稳住部队情绪，朱德马上召集周士第，李硕勋，陈毅等参加的主要领导碰头会，对周围形势做了客观分析，认为当务之急，就是依靠部队的各级党组织，发挥核心领导作用，纠正悲观消极情绪，坚定革命意志。碰头会后，几位主要领导干部分头深入部队召开党员骨干会议，做思想工作，初步稳定了战士们的情绪。

　　陈毅在深入部队做思想工作中，起了重要的作用。南昌起义时，陈毅就在武汉，是武汉军政分校党的负责人。8月2日，奉中共中央军委命令，赶来加入起义部队，遂委派到号称"铁团"的七十三团当指导员。陈毅不计较职务高低，而积极发挥自己作为党的政治工作者的重要作用，做好部队的政治工作。这回主力失利，部队指战员思想浮动，正需要他挺身而出，协助朱德稳住部队情绪，把红旗撑下去的关键时候，他深入到各班排认真做思想工作。他每到一处都讲："南昌起义是失败了，南昌起义的失败不等于中国革命的失败。中国革命还是要成功的。我们大家要经得起失败局面的考验。在胜利的情况下，做英雄是容易的，在失败退却的局面下，做英雄就困难得多了，只有经过失败考验的英雄，才是真正的英雄，我们要做失败时的英雄。" 10月7日上午，朱德在茂芝全德学校主持召开了团以上干部军事会议。到会有周士第（二十五师师长），李硕勋（二十五师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黄治声（七十三团团长），陈毅（七十三团党代表），孙一中（十四团团长），杨心畲（七十四团党代表），孙树成（七十五团团长），王尔琢（七十四团参谋长），周帮采（二十军第三师教导团参谋长），还有二十五师经理处符克振（师党委委员），军需主任周廷恩，副官长刘得先等二十多名军事干部。周邦彩首先汇报起义军主力在潮汕失败的情况。接着，会议围绕要不要继续举起革命旗帜和保存南昌起义革命种子为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议。朱德不同意有人提出的"解散队伍，各奔前程"的主张。指出，当前主力部队虽然在潮汕失败了，我们在三河坝吃了败仗，但是中国共产党还存在，革命武装仍在继续，只要大家坚持下去，我们这支队伍仍有希望，现在尚存一个整师两千多人，是南昌起义军目前保留完整编制的队伍，更重要的是，大多数官兵痛恨国民党军阀，愿意跟共产党一起革命。我们一定要把南昌起义的革命种子保留下来，把革命进行到底。陈毅当即表示支持朱德的主张，拥护朱德的领导，当下许多同志都表示决心在朱德的领导下，继续举起"八一"南昌起义的革命旗帜，进行武装斗争。会议纠正了悲观情绪，一起支持朱德的领导，并作出甩开敌人，"穿山西进，奔向湘南"的决策。

　　7日下午，朱德率领起义军离开茂芝，临别时还送给饶平农民12支步枪，一匹白马和100块光洋作为留下20名伤病员的医疗费。县委派出十多名农军为前导，向平和县出发。县委书记杜式哲等送至茂芝北面的麒麟岭。朱德在分手时再三勉励饶平县委要艰苦奋斗，不怕困难，革命到底。起义军通过闽粤交界的柏蒿关，于8日清晨进入福建平和县城九峰。

　　起义军半年多的颠簸，在湖南大庾整编后，发动了湘南暴动，队伍又发展壮大了，于1928年4月上井冈山，与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部队胜利会师，正式组成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后改称为工农红军第四军）。

　　（三）

　　茂芝会议是中共历史上一次不可忽视的重要军事会议。它在中共军事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

　　一是首次成功地运用我党政治思想工作的有效方法，解决了人民军队指战员低落的情绪，重振士气，坚定了革命必胜的信念。

　　八一南昌起义军是我党第一次独立领导的人民军队，起义军原都是国民革命军，是国共合作时产生的部队，实际上还是原来蒋介石政府所直接领导的。虽然在国共合作时期，中共干部已分布到各部队，运用我党的政治工作方法，鼓动部队东征北伐，但毕竟我党还不处于领导部队的地位，其作用也受到多种因素的制约，未能淋漓尽致的发挥。而朱德率领的南昌起义部队到达饶平茂芝后，当得知我主力在潮汕失败的消息，真是晴天炸雷，这支刚刚诞生不上两个月，有2万多兵力的人民军队惨遭失败，仅剩下这支两千多人的孤军，而且还四面受敌，前途渺茫。这时候，部队里的指战员大多均是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人心浮动，产生低迷情绪，产生"路向何方"，"解甲归田"甚至保命情绪是很正常的。因而，茂芝会议前后几天，朱德、陈毅、李硕勋等党的领导，尤其是党的政治工作者，就运用政治工作，思想工作的方法，讲共产党的理想，讲中国革命的光明前景。运用卓越的政治工作本领，深入战士中做思想工作，充分发挥了我党政治思想工作的威力。朱德鼓励大家说："起义军主力虽然失败了，但"八一"起义这面旗帜绝对不能丢，武装斗争的道路一定要走下去。" "蒋桂战争一定要爆发的，蒋冯战争也是一定要爆发的。军阀不争地盘是不可能的，要争地盘就要打仗，现在新军阀中也不可能不打，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发展了。"朱德的这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展示了革命必胜的光明前景，令人信服。终于鼓舞了士气，重振雄风，驱除思想的阴霾，人心一致，继续向前。

　　二是作出了"穿山西进，直奔湘南"的正确军事决策，避敌锋芒，同友军联合，举行湘南暴动，壮大革命武装。

　　当时朱德率领的南昌起义军处境极端险恶。敌人大军压境，密集于潮汕和三河坝地区的国民党反动军队有五个多师。共约4万人左右，其势汹汹，企图完全消灭我军，扑灭革命火种。从内部来说，我们的部队刚刚从各方面会合起来，在突然遭遇失败的打击之下，不论在组织上和思想上都相当混乱。加上与周恩来等领导的起义军总部已失去联系，留下来的最高领导人就是第九军副军长朱德，虽然下面的部队绝大部分都不是他的老部队，领导起来有困难，但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他充分发挥他的领导才能，在陈毅等的大力支持下，召开了军队决策会议。

　　朱德尖锐地分析了当时的严峻形势："现在的情况是反革命军阀部队已经云集在我们周围，随时都有可能向我们扑来，我们必须尽快地离开这里，甩开敌人重兵，摆脱险恶处境，保存力量就是胜利。"部队开往何处？朱德首先选择了湘南。因为湘南是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农民运动蓬勃发展的地区，蒋介石"四一二"叛变革命之后，白色恐怖笼罩着湘南。但是，湘南的党和人民顽强机智地坚持了秘密斗争。当1927年冬爆发军阀混战时，他们趁机恢复了各地党和革命群众组织，建立了赤卫队。另外，当时湘南的驻军是滇军范石生的十六军。范石生同朱德在云南讲武堂是同班同学，他与蒋系、桂系军阀都有矛盾，尤其是受到蒋系军阀的排挤。再则，从饶平西部穿过福建平和绕往湘南，可以甩开从潮汕，大埔包剿而来的国民党四万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脱离险境。就当时来说，茂芝会议作出的"穿山西进，直奔湘南"的决策还是十分英明的，后来的实践证明也是十分正确的。

　　三是保存了人民军队的种子，保证了"朱毛井冈山会师"，为中国革命的胜利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中国工农红军井冈山会师的基本队伍由二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朱德领导的南昌起义部队；另一部分是毛泽东领导的湘赣边界秋收起义部队。1927年10月，毛泽东率领的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的工农革命军，开始了创建井冈山地区农村根据地的斗争，1927年10月至1928年2月，以毛泽东为书记的前委领导井冈山军队利用湘赣两省国民党各派军队混乱的时机，采取积极发展的方针，开创了"工农武装割据"的局面。1928年3月，井冈山根据地受到"左"倾干扰，中共湘南特委的代表到井冈山、批评井冈山根据地，并将前敌委取消，改为师委，还把工农革命军调到湘南支援暴动，结果造成井冈山根据地被敌人占领一个多月。

　　早在1927年10月初，朱德到饶平茂芝后，听知毛泽东的弟弟毛泽覃他们从潮汕失败转移到饶平县城三饶后，于10月6日就派军需主任周廷恩到饶城，把毛泽覃接到茂芝，安排在第二十五师政治部工作。1927年10月，当朱德起义部队到信丰时，地方党组织赣南特委派人接头，就第一次说到毛委员率秋收起义部队开始上井冈山的消息。朱德、陈毅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陈毅曾读过毛泽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知道他是著名的共产党员和农民运动领袖，久已景仰。这时他们这里正处于孤军作战，极端困难境遇，毛泽东上井冈山消息给了他们以极大的鼓舞和力量，11月间，他们在崇义上犹地区时，为了向毛泽东报告南昌起义部队的经过情形，朱德、陈毅便派毛泽覃到井冈山联系，不久毛泽东便派了一个营兵力，由张子清，伍中豪率领支援朱德部队。朱德、陈毅率领的南昌起义部队于1928年1月到达湘南举行了湘南暴动。当粤、桂、湘军阀动员7个师的兵力对他们进行"协剿"时，他们即率1万多人撤离湘南，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靠拢，准备同毛泽东领导的红军队伍会师。4月上旬，朱德率领南昌起义部队改编的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由耒阳撤到安仁。陈毅率领的湘南农军，由郴州撤回资兴。敌人发现我军转移，立即派两个师向东追截。正在这时，毛泽东亲率井冈山工农红军两个团分路赶来，迎接并掩护湘南部队转移，在汝城鄠县城郊打击了追击之敌，掩护朱德，陈毅率领的湘南部队顺利到达砻市。毛泽东率领的部队完成掩护任务后，也胜利地回到砻市，实现了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朱毛井冈山会师". "茂芝会议"的胜利召开，拨开了南昌起义部队失败后笼罩在指战员们心头的迷雾，作出了"穿山西进，直奔湘南"的重要军事决策，保存了中国人民军队的种子，实现了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朱毛井冈山会师"，使中国革命从此有了自己强大的人民军队，经过数十年的努力奋斗，推翻了蒋介石集团的反动统治，推翻了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茂芝会议——在中国革命史上具有永远不能抹去的重要位置。

　　（作者系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副巡视员。文章来源： 潮州日报2016.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