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林平(1908年7月—1984年9月)
尹林平1908年7月生于江西省兴国县高兴墟一个贫农家庭。
1929年冬至1930年秋,参加兴国五区沙溪乡农民协会,任沙溪乡赤卫队大队长;1930年12月至1931年夏,参加赣西南游击队。1931年9月,参加中国共产党。1932早5月至1933年底,随毛泽东指挥的红军一、五军团攻打福建漳州,战后被留下参与组建闽南红军游击队独立大队,任副大队长;随后,独立大队改编为闽南红军第三团,任副团长、团长。1934年1月至1935年秋,调闽南红二支队,任支队长。
1935年秋至1937年7月,领导厦门地下党组织重建中共厦门临时工委,任书记。1937年7月至1937年底,调香港中共南方工作委员会武装部,任部长。1938年初至1938年底,调中共广东省委,任常委、广东省委军委书记。1939年1月至1940年6月,调中共广东东江特委,任书记。
1940年7月至1942年底,调中共东江前线特委任书记兼任东江游击总队第三、第五大队政治委员。同年底由中央任命为广东前线敌后军政委员会主席。1943年初至1945年6月,中共广东临时省委任书记;1943年12月,东江纵队成立,出任政治委员。1945年7月至1946年底,中共广东区党委任书记。1947年1月至1949年9月,中共中央香港分局(后改称华南分局)任副书记,同时兼任粵赣湘边区党委书记、粵赣湘边纵队司令员兼政委。
1949年10月至1951年2月,任广东军区副政委、广东支前司令部司令、广东省修筑公路委员会主任、海南战役善后委员会主任。1951牟3月至1952年8月,调华南军区干部管理部任部长。1952牟9月至1954年春,出任中南军区干部管理部副部长;同时兼任广东国防公路修建指挥部副总指挥。1954年至1955年5月,出任中南公安军第二政治委员、广东省军区第二政治委员。1955年6月至1956年9月,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出任华南分局常委兼交通部部长,后调广东省政府工作,任副省长。1956年10月至1958年上半年,调中共广东省委工作,任中共广东省委候补书记兼省委组织部长。1958年下半年至1967年1月,任中共广东省委书记处书记。
1967年1月至1973年9月,受林彪反革命集团迫害,被关进冤狱达6年之久。
1978年12月至1979年11月,任广东省政治协商委员会副主席。
1979年12月至1983年2月,调中共广东省委工作,任常委、书记;广东省政协主席兼党组书记。1983年4月,任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
1984年9月8日,病逝于北京。
这里,介绍尹林平的几桩鲜为人知的小故事。
(一)重庆谈判逸事
1945年10月10日,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国民党在重庆签署了著名的《双十协定》。共产党同意撤出长江以南包括广东的8个解放区的部队。1946年1月,国共双方达成停战协议。
但是,广东的国民党当局对停战令阳奉阴违,一方面公开宣称广东没有中共武装,只有"零星土匪",不存在停战问题;另一方面,调动兵力,向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发动全面进攻,妄图消灭抗日武装。对此,周恩来电示尹林平,要求他在两个星期内,赶抵重庆,以揭露国民党的阴谋。
3月11日,在重庆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尹林平宣布广东境内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有东江纵队等华南人民抗日武装部队,并详细介绍这些部队在华南敌后坚持抗战的情况和战绩,揭露广东国民党当局否认中共抗日武装存在,阻挠军调谈判,以企图消灭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的阴谋。
3月18日,周恩来以中共谈判代表团团长身份在重庆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又一次邀请尹林平出席,向中外记者介绍东江抗击日伪军、抢救盟军飞行员,以及跟盟军建立情报机构、合作抗日的事迹,揭露国民党发动内战、屠杀东江人民的罪行。
这次招待会开得特别热烈,记者们在听了尹林平的介绍后,争先提出问题要他解答。《大公报》记者首先提出问题:听了林将军(尹林平当时名字是林平)的介绍,我清楚知道东江纵队是一支英勇的抗日部队,为什么张发奎将军竟一口否认呢?
尹林平朗声说,"这叫睁眼说瞎话,其目的是企图用谎话来遮掩自己的罪恶事实。"他接着说:"我们这支部队一成立,国民党顽固派就把它视作眼中钉,千方百计要消灭它,多少次派兵来围攻它。但我们没有被吓倒,本着坚决抗日的宗旨,在敌后继续不断消灭日伪军,敌进我进。从东江、珠江,打到北江,西江和韩江,哪里有日本鬼子,我们就打到哪里。因为我们积极抗日,建立了广阔的抗日根据地,更受到广东人民和香港同胞以及东南亚海外侨胞的拥戴。他们中许多青年从海外跑回国参加部队,现在单是东江纵队就拥有1.1万多人枪,抗击了日军一〇四师团等日伪军共10万多兵力。而此时的国民党军跑到哪里去了呢?" "我们在广东艰苦抗日八年,浴血奋战,多少战士的血洒落在东江、珠江、北江这片土地上,一点一滴地解放了这片土地,建立起东江北江6万多平方里的解放区和游击区,人口达450多万人,成为中外共知的华南抗日战场的一支坚强的武装力量,对抗日战争民族解放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然而,日本投降了,余汉谋的部队却急忙从江西的三南地区跑回广东粤北'围剿'我们东江纵队的粤北部队,恨不得把它一口吃掉。接着,蒋委员长又调来美式装备的新一军、新六军和第五十四军到东江,对我东江纵队根据地全面进攻,采用'填空格'战术,企图把我军一举消灭。他们一面派出重兵大肆围攻,一面却谎称'东江没有共军',这不就是他们睁眼说瞎话的伎俩吗?"这时中央社记者站出来以挑衅的口吻说:"我们中央社记者随三人小组到过东江惠州,也未见中共部队呀? 林将军,这又作何解释呢?"尹林平幽默地说:"中国有句老话,'一唱一和', 你们是国民党的通讯社, 当然要为国民党讲话啦!"尹林平的回答,引发记者们一片笑声。
周恩来接着说:"事实胜于雄辩,还请林将军再摆一摆事实吧。"尹林平根据要求把准备好的东江纵队七年抗击日伪军的战绩、解放区面积和人口数字宣读了一遍。又分发了香港沦陷时以及抗日战争中被东江纵队营救过的美国中尉飞行员威廉列夫柯、英国赖德上校以及其他盟国友人写给东江纵队的感谢信。
尹林平读完这些充满着激情字句的信,记者们都兴奋地嚷开来。"这就是最好的见证呀。"只有中央社的记者感到十分尴尬。
招待会即将结束,周恩来最后发言。他代中国共产党要求全国人民、盟邦朋友一起监督双十协定的实现。
这次招待会影响很大。国民党元老何香凝、爱国将领蔡廷锴、民盟李章达等先后发表声明,呼吁停止内战、停止对东江解放区的进攻。香港各报刊都刊登了这次记者招待会的内容,在香港掀起了很大的反响,各人民团体纷纷集会,要求国民党停止对东江纵队的进攻。
消息传到英伦、美国那些当年被营救过的英美朋友耳内,他们也先后发表公开谈话,声明"东江纵队是一支英雄的部队",表示坚决给以支持。
在全国人民的压力下,重庆当局不得不与中共签订关于东江纵队北撤的协议,尹林平参加了签订仪式。
(二)尹林平的名字
在江西老家和参加革命初期,使用的名字是尹先嵩,这个名字是按家乡习惯,即按辈分排列的。
1932年5月至1933年底,尹林平随毛泽东指挥的红军一、五军团攻打福建漳州,战后被留下来在福建工作。在福建整个工作期间,他用的名字是尹利东。尹利东这个名字,尹林平用了五年。
尹林平在福建受到国民党的通缉和追捕,并悬赏1000大洋买尹林平的人头。为避开国民党的追捕,组织建议尹林平改名字。开会时,饶彰风提议:"干脆就叫林平吧,这个名字响亮。"于是,"林平"这个名字,就伴随着尹林平度过他一生中最辉煌的岁月。
尹林平在东江纵队任政委及粤赣湘边纵队担任司令兼政委时,都是用林平这个名字。在解放军军史上,中国人民解放军粤赣湘边纵队干脆就被称为林平纵队。
林平这个名字,尹林平使用了将近20年。
1956年底至1957年初,尹林平向中央打报告,申请在林平的前面,恢复原来的姓氏,获得中央的批准。尹林平的名字就从林平改成了尹林平。尹林平使用这个名字的时间最长,从1956年底至1984年9月8日病逝,大约使用了20多余年。
谁也没有想到,尹林平改名不到10年,就爆发了"文化大革命".期间,尹林平受到严重迫害,光是冤狱坐牢就达6年,受尽了折磨。当然,林彪反革命集团及"四人帮"对老干部的迫害是主要原因,但尹林平改了名字,也给他添了不少烦恼。因尹林平改名的时间尚短,许多他往昔的上级、战友们都不知道尹林平就是林平。
有一天,廖承志用纯熟的粤语半开玩笑地对尹林平的女儿说:"你爸爸改咩唔好,将自己的名改成尹林平做乜?提起林平,人人都识,大把人同佢讲说话,提起尹林平,冇人识架!你快的返广州,同你爸爸讲,叫佢将自己的名改返做林平啦!".女儿回广州之后,将廖公的意见告知尹林平。尹林平听完之后,沉吟半晌,没有作声。但没过多久,他自己就亲自赴北京,向叶剑英元帅等他以往的老上级、老战友解释自己已经改名为尹林平。许多人听完他的介绍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尹林平就是你呀!
经过叶剑英、廖承志,特别是当时的总书记胡耀邦的亲自过问,尹林平的问题终于得到彻底解决。1980年,尹林平被中央任命为省委书记,并当选为省政协主席。
(三)女儿的名字
女儿的名字叫"素明",是尹林平起的。女儿长大了,尹林平把名字的意义告诉了她。
原来,尹林平曾经有过一位夫人,她的名字是李素明。尹林平和李素明是在1934年10月结婚的,那时尹林平在福建闽南地区工作,任红军红二支队队长。婚后不久,中央红军就离开根据地,开始长征。尹林平留在闽南坚持游击战。
中央红军离开苏区后,国民党加紧對留在南方的红军游击队进行清剿。许多红军指战员、共产党員和革命群众被捕牺牲。李素明也由于叛徒出卖,被国民党逮捕,关入监牢。
李素明原是柬埔寨华侨,家境很富裕。她和她的两位兄长向往革命,把家中的所有财产变卖,回国参加革命。李素明聪明能干,很会做群众工作。她双手都能打枪,并曾组织过一支地方游击队,在当地青年中很有威望。被捕时,担任福建安溪县团委组织部长。
被捕前,她本来已经隐藏在山洞中。后来,叛徒知道她和尹林平的关系,就骗说是尹利东找她,将她诱捕。被捕后,她受到严刑毒打,要她供出组织名单及尹林平的下落。但她坚贞不屈,只字不供,破口大骂敌人,并说:"我生为革命人,死为革命鬼,要砍要杀随你便,休想我出卖半个同志!"最后在牢中被敌人杀害。临刑前高呼口号,慷慨就义。她牺牲时,和尹林平结婚还不到一年。
1981年,李素明的表兄和妹妹来广州探望尹林平。当他们知道尹林平女儿的名字叫素明时,都十分感动。他们说,这足见他是位很有感情的人。
(四)夭折的两个儿子
尹林平的第一个儿子生于1940年。当时东江特委刚成立不久,侵华日军又经常猖狂进攻东江地区。妻子在河源待产时,碰上日军飞机轰炸,差点被炸死。在这种环境下,无法照顾孩子。尹林平将他托给别人抚养。
第二个儿子,生于1943年,当时形势已经较好,游击队在惠阳地区已经有固定的机关,可以抚养孩子了。孩子满月后,天真活泼,尹林平夫妇对他更是疼爱。许多同志都劝尹林平把孩子留下来抚养,而且搞供应的同志也答应保证母婴的供给,让下一代健康成长。
但是,那年广东大旱,竹子开花,全省出现大饥荒。东江特委惠阳机关干部每天吃四两米,前线战士8两。尹林平带头每天只吃四两米。于是尹林平和妻子商量,说部队和群众都很困难,加上部队长年担负作战任务,我们不能再给部队和群众增加困难,决定把孩子送给别人。妻子非常难过,哭成泪人;因为前一段时间才知道送人的大儿子已经夭折。现在,第二个孩子又要送走,于心何忍。但尹林平夫妇为了减少部队、群众的负担,还是忍痛送走了自己的亲骨肉。结果,孩子送走不到半年,也夭折了。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几十年,但每次提起此事,尹林平的妻子还是十分悲伤 .
(五)"此人似很有办法"
这句话是毛泽东同志对尹林平的评价。它批示在1945年2月12日的关于广东工作问题的电报上。这样的评价也是对广东抗日武装战绩的肯定。
1940年3月,国民党顽固派调集一个多师的兵力包围和进攻曾生、王作尧部队。曾、王两支部队便分头突围,艰难地向海陆丰方向转移。两部东移失败,剩下100多人,处境十分困难。
在这危急关头,中共广东省委派担任东江特委书记的尹林平,兼任曾、王两部队的政委。8月初,尹林平赶到部队。9月,就在深圳布吉鸡公头山的上下坪村召开了著名的上下坪会议。
会议由尹林平主持,他一字一句地将中央"五·八"指示背诵出来。尹林平为什么要背诵电文呢?原因有两个:其一,当时东江游击队没有电台,中央的电报是打给香港廖承志处的,廖承志将电文给尹林平看,尹林平将其背下,记在脑子里;其二,身上不带文件是尹林平多年做地下工作养成的习惯,怕文件路上丢失而造成损失。尹林平幼时家贫,只读过一年半私塾,但他的记性很好,电文经过反复默记下来,保证不会错。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原驻香港的电台必须撤离。中央决定将电台设在东江。1942年1月下旬,中共南委副书记张文彬到东江,帮助建立部队的电台,与延安总台联络上,并在4月离开部队前,将电台直接交给尹林平掌管,尹林平才不用再背诵电文了。
经过上下坪会议,部队坚决贯彻党中央的"五·八"指示,总结了东移的经验教训,确定了坚持在惠东宝敌后开展独立自主游击战争、创立抗日根据地的正确方针。
上下坪会议后不到一年,部队和根据地打开了局面,人和枪都扩大10倍以上,部队发展到1000多人,武装民兵1000多人。其后白花洞战役和阳台山反扫荡等战役取得胜利。白花洞战役,日军哀叹为:这是进军华南以来最丢脸的一仗。除此以外,还建立东莞大岭山和宝安阳台山两个抗日游击根据地。
东江纵队史称上下坪会议是东江纵队斗争史的一个折转点。尹林平也由于他的出色工作,迅速在部队和群众中建立了崇高威望。
1943年1月,尹林平担任中共广东省临时省委书记。尹林平分析形势,觉得广东远离中央,孤悬敌后,在发展游击战争和建立巩固根据地方面,必须随时取得中央的指示,因此要注意抓电台的建设和保卫工作,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丢失电台。
说起电台,有一段故事:1943年2月,在大鹏湾的乌蛟腾村(现在属于香港新界西贡区)召开会议,商量统一指挥东江和珠江两区的武装斗争。
会议由尹林平主持,在会议上提出"坚持抗日,必须反顽"和坚决执行"主动进攻敌人,向敌后进军"的决议。一场主动向敌人进攻的激战,便逐次在这两个地区展开,并很快打开了东江敌后抗日游击战的新局面。
"乌蛟腾"会议之后,大部队离开乌蛟腾村,但电台没有跟大部队撤走,而是隐蔽在乌蛟腾村附近一个名为石水澗的小村子里。不久,日军派兵来扫荡,打死乌蛟腾村两名村长及三名村民,电台也差点被破坏。
这件事发生后,尹林平就指示电台一定要跟随司令部行动。而且派部队专门保卫电台。所以,东江游击队的电台从1942年1月设立直至北撤山东,一直保持安全,使广东抗日军民和中央保持着密切的联络,节节胜利。所以,尹林平把电台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
由于党中央的指示得到迅速的贯彻和执行,广东抗日斗争形势很好。1944年8月,尹林平主持召开"土洋会议",贯彻党中央关于广泛开展敌后游击战争的指示精神,作出部队向东、向西、向北发展,全面开展广东抗日游击战争和全面恢复地方党组织活动,加强党的领导的决议;并在1945年2月将土洋会议的决议和各地的落实情况,全面开展敌后游击战争取得的成果,如实向党中央和南方局报告。
中央很快回电:省临委的决议与中央的精神相符,中央完全同意所提的工作方针和任务。
从此,广东抗日游击战争像燎原之火越烧越旺,东江纵队迅速发展到1.2万多人,建立相当6个县一级的抗日民主政权,活动范围扩大到广州郊区、粤赣湘和粤桂边界及韩江等39个县市,歼灭了大量敌人有生力量,大大提高我军在华南地区的声威。
所以,毛泽东主席在尹林平向党中央汇报土洋会议的决议的报告上批示,称赞他"此人似很有办法".(原载《父辈的足迹》 广东省地方史志办编 岭南美术出版社2009年6月出版)